美国对华政策急转弯:门罗主义回潮还是战略迷航?
文︱刘澜昌近年来,美国社会在对华立场上出现了罕见的一致:对中国必须更强硬。无论共和党还是民主党,无论媒体舆论还是智库报告,这几乎成了政治上的共识。然而,最近几周,美国在对华政策上的微妙转向,却让人不得不重新审视所谓“共识”的边界。
国防部长皮特·赫格塞思直言不寻求与中国发生冲突,国务卿马尔科·鲁比奥在与中国外长通话时语气显得前所未有的温和。这种变化,与此前特朗普政府明确将中国视作战略大敌、为可能冷战甚至热战做准备的立场形成鲜明对比。五角大楼一份外泄备忘录揭示,美国应将战略重心从远东转向本土安全和地区问题,这意味着“重返亚太”已不再是铁律。副部长埃尔布里奇·科尔比——昔日鼓吹重返亚太的主力——如今推行类似“门罗主义”的思路,主张先稳固美国后院秩序,而非全球投送力量。
为何出现这样的转变?表面上是因为盟友协调复杂、国际冲突难以驾驭,更深层次原因在于,美国不再具备覆盖全球的军事能力。这一点几乎不容置疑。拜登政府虽重申一旦中国攻击台湾,美国愿“保卫台湾”,但现实是,美国更关心的是本土芯片产业是否得到完全复兴。特朗普政府时期,台湾主要吸引美国注意的是半导体产业,而非战略防卫。可以预见,如果美国芯片产业自给自足,那么所谓“保卫台湾”的承诺,也许更多只是政治姿态,而非资源配置的真实体现。
这种调整背后,体现的是一个更加区域化的世界观。美国、中国及其伙伴,以及欧洲,正日益沿着各自轨道运行,全球化的共同秩序在减弱。区域化提供了机会,也带来挑战。经济上,区域合作和互补能够支撑增长和稳定,但政治和军事上,尤其是欧洲在缺乏科技巨头、防务能力和政治统一的情况下,能否在中美夹缝中生存,依然是巨大的问号。
“特朗普版门罗主义”正在形成,强调美洲地区的排他性和防御性。美国舆论界已经开始讨论,这种策略是否能够有效遏制中国的影响力。然而,经济事实告诉我们,阻挡中国在西半球的影响力,远比19世纪想象的复杂得多。中国不仅是拉美地区最大贸易伙伴,超过美国和欧盟,还通过“一带一路”投资基础设施,从港口到能源项目无处不在。秘鲁就是生动例证:对中国出口额超过对美国和欧盟总和,中国投资在港口建设、能源开发和基础设施布局方面深入布局。美国若仅依靠“门罗主义”思路,要阻止中国影响力蔓延,几乎已经晚了一步。
从军事和战略角度看,这种转向也意味着美国可能更加谨慎。避免与中国直接冲突,重视本土安全,关注区域问题,这种选择背后不仅是能力限制,更是资源最优配置的现实考量。在政策层面,这体现为从全球投送向“内向式防御”的转变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美国正在重新定义自身的国际角色,不再单纯追求全球霸权,而是寻求在有限资源下获得最大战略收益。
然而,这种战略转向并非没有风险。拉美地区早已深度与中国经济绑定,门罗主义式的排他政策在现实中能否奏效,值得怀疑。经济、外交和政治的深度联系,使得简单的排除策略显得苍白无力。美国面临的是如何在尊重现实经济联系的同时,保持自身影响力,而不是单纯回到19世纪的地缘策略。
在这样的背景下,美国国内舆论和政策制定者的两难清晰可见:一方面,民众和政界希望对中国采取强硬立场,维持国家威慑力和全球形象;另一方面,现实能力和资源限制迫使政府不得不调整策略,将重点转向内部安全和区域管理。这种微妙的平衡,是现代国际关系的复杂体现,也是美国政策的现实考量。
美国对华政策的转向,折射出一个关键趋势:全球化的表象在减弱,区域化和本土优先成为现实考量。中国在美洲地区的扎根,使得传统“门罗主义”工具失效,而美国对亚太的战略调整,也表明对资源约束和现实能力有了清醒认知。未来,美国是否能够在保持威慑力的同时,避免与中国直接冲突,将是决定中美关系走向、乃至全球战略格局的重要变量。
特朗普式门罗主义,现实的战略约束,区域化趋势,以及拉美的中国经济影响力,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当下美国对华政策的复杂全景。我们看到的不只是政策调整,而是一场国家战略的深层自我审视:能力与野心的权衡,资源与理想的博弈,既是挑战,也是现实的折射。美国的每一次表态,都是在这个大背景下投出的试探信号,既关乎自身,也牵动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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